我看向沈婉。
她穿着质感极佳的旗袍,套着一件皮草大衣,衬得我狼狈不堪。
霍凌韬夹了一口饺子,脸上都是喜色:
“爸,我觉得你这个提议好!我早就想让沈姨和我们一起住了。”
他们一拍即合,却没人想问问我的想法。
我的手用力抓着围裙:“霍守节,我们分......”
分手两个字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对我而言,这话总归难为情。
于是我抿了抿唇:“我们散了吧。”
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霍凌韬开口就是指责,语气不耐烦:
“妈,你又在闹什么?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搞离婚这套?”
儿媳站起身,就要扶着我坐下:“妈,你累了吧,赶紧坐下吃口饭,一家人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霍守节却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后,眼里没了一丝动容:
“孟茜,是我太给你好脸色看了,你是觉得离了我,出去还能过这种富太太的生活?”
一人一句,像刀子一样扎着我的心。
富太太?
我这些年过得分明连保姆都不如,保姆干活还能有工资拿,可我换来了什么?
一家人对我没有尊重,没有一丝坦然。
沈婉蹙起眉,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看来是我不该来,一来就让你们吵架了。”
她作势就要走。
霍守节捻灭烟头,起身拉住她的手:“走什么?我让你住就安心住下!”
儿子也笑着安慰:
“是啊沈姨,你就安心住下,今天我们出去吃顿大餐。”
他们相处的其乐融融。
我们之间好像有一条沟壑,将两边隔绝开来。
直到一行人欢声笑语地出了门。
我的手机响起一条提示音,是我回研究院的申请通过了。
我脸上浮现笑容。
一瞬间烦心事似乎都不在意了。
与此同时,研究院的人打电话来。
先是一阵恭喜,又询问我:“孟老师,您来这边研究之后,可能回不了家,您和家人说了吗?”
我抿了抿唇,有些迟疑。
再怎么样,也是生活了三十多年的一家人,就算我根本不被在意......
“等我晚上给你答复吧。”
挂断电话后,我正想起身,后背猛地痉挛发疼,疼的我直不起腰。
这些年我一个人忙前忙后,顾不得休息,患上了腰椎间盘突出。
我缓了许久,才慢吞吞地出门。
在药店买了膏药,等我走到楼下时,一道声音叫住了我。
“哎,孟茜。”
我看去,是与霍守节同一家医院的妇产科的主任。
“你的病好些了吗?”
当时我生霍凌韬时,没有坐好月子落下一身病。
年近五十时出现了子宫脱垂,最后不得不做了子宫切除手术。
可在我住院期间。
霍守节没来过,打电话也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出院,因为家里没人给他做饭洗衣服。
我心中满是委屈酸涩,仍旧点点头:“好多了,麻烦陈主任担心了。”。
匆匆告别后,我撑着疼痛的身体回了家。
贴了药,躺上休息。
再醒来是被屋外的吵闹声吵醒,窗外已经是傍晚。
门开,就听见‘婚纱照’,‘蜜月’等字眼。
我僵在原地。
霍凌韬笑着夸赞:“爸,你和沈姨领证那么多年,今天总算补拍了婚纱照,没有遗憾了!”
硕大的婚纱照摆在客厅里。
穿着黑西装的霍守节和一身婚纱的沈婉笑的甜蜜。
我呆呆看着,眼圈一烫,心脏是阵阵刺痛。
“妈,你来的正好,赶紧搭把手把照片搬到房间去。”
霍凌韬催促着我。
我却根本没动。
我曾无数次期盼,能和霍守节去拍几张婚纱照,弥补年轻时的遗憾。
但他每次都觉得我在没事找事。
原来一切都是我在痴心妄想地做梦。
霍守节把烟头戳在烟灰缸里,朝我努了努下巴:“桌上给你打包的鸡汤和买的保健品,别说家里人不关心你。”
他嫌恶地摆弄了一下放在茶几上的药袋:“成天只知道乱花钱,不赚钱就不知道省点,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带孙子?”
我只觉自己活的可悲。
手机里银行卡扣费短信都还没删。
他们今天出去拍婚纱照、吃饭、玩乐的消费,都是用的我的退休补助。
这些年没人问过我哪儿来的钱。
只兀自认为我是私吞霍守节给的生活费。
婚纱照被挂在了主卧床头,两人笑的幸福,似在嘲笑我的可悲。
讥讽我活该一辈子给他们任劳任怨的付出。
看着客厅一群人还在商量去旅游,可话里话外都将我排除在外。
我没必要再留念了。
于是我点开研究所人员的短信,发了消息:
不用告诉他们了,我很快就会来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