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思贤云暖青的其他类型小说《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后续》,由网络作家“阿彻撤不撤”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还活着。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昙蕊便如同溺水获救般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直到肺部传来疼痛才找回真实感。回过神后,她无意间瞥到自己纤长白皙的双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似乎,长大了。这双手怎么看都不该属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反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官家小姐养尊处优之下护出来的。而最为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一切都十分自然,仿佛不是换了具身体,而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正当她沉思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推开,换了身常服的谭鹤声拧着眉站在门口盯着她瞧。不久前这张脸上的阴鸷还残留在记忆中,昙蕊见了他本能地皱了皱眉:“我这是在哪?”她并不知道如今这张脸落在旁人眼里多么惊艳。那张清冷娇艳若月下蔷薇似的脸,便是做出嫌弃的神...
《界面神入世修行中后续》精彩片段
她还活着。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昙蕊便如同溺水获救般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直到肺部传来疼痛才找回真实感。
回过神后,她无意间瞥到自己纤长白皙的双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似乎,长大了。
这双手怎么看都不该属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婢女,反倒像是十六七岁的官家小姐养尊处优之下护出来的。
而最为奇怪的是,她竟然觉得一切都十分自然,仿佛不是换了具身体,而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
正当她沉思之际,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推开,换了身常服的谭鹤声拧着眉站在门口盯着她瞧。
不久前这张脸上的阴鸷还残留在记忆中,昙蕊见了他本能地皱了皱眉:“我这是在哪?”
她并不知道如今这张脸落在旁人眼里多么惊艳。
那张清冷娇艳若月下蔷薇似的脸,便是做出嫌弃的神色也只让人觉得这样的美人合该高傲。
虽然容貌大改,与雪魄五六分像的眉眼变得全然不同,可气质反而更加相似了。
谭鹤声短暂地静默了片刻,才将自己从仿佛见到雪魄复生的震撼中抽离出来:“我给你单独分了院子,此处是如霜院。”
“什么意思?”昙蕊一副看到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表情。
谭鹤声咳了一下,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昨日是我不对,权当做补偿吧。”
瞧过了他的真面目,再看他做出这样的神态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她舔了舔自己的牙,觉得有些牙疼。
想了想,猜测道:“你不会还要我泡一趟那个血池吧?”
“按常理来说,那里一年只需献祭一次。”谭鹤声一面解释一面暗暗观察她的神色,却并没否认。
他想起雪魄带着红晕的面颊,愈发肯定昙蕊就是上天派来复活他的雪魄的。
在她苏醒之前,对昙蕊好点也没什么。
可惜昙蕊并没因此而感恩戴德,反倒很理智地分析道:“意思是以后每年都要去一次?”
她的眼睛太过清澈,好像一块清凌凌的冰,看得他实在说不出谎了,只得垂下眼睛避开话题:“从今往后你便是庄里的小姐,我替你改了名字,谭昔霜。”
昙蕊有些抵触地蹙眉,下意识反驳道:“我不姓谭。”
“你姓什么?”谭鹤声显然没想到一个自小在街上流浪的小姑娘的居然记得自己的姓。
遥远的记忆像是尘封已久的书页,翻动之间簌簌掉落蒙蒙灰烬:“……云。”
谭鹤声没有听清:“什么?”
昙蕊抬眼,眼中有一丝未散去的迷茫,她还没搞清楚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究竟从何而来,只是犹豫地重复了一遍:“我姓云。”
转眼数日过去。
期间昙蕊出过一次房,在花园内遇上了杜思月。两人擦肩而过,杜思月的帕子却要拧断了,眼睛跟刀子似的。
但她没认出这曾经是她房里的丫鬟,只以为昙蕊冒犯了庄主被赶出府了,恰巧又接了新人来。
至于昙蕊,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定,觉得有什么事正在悄然发生,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影像也渐渐连成了段,依稀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谭鹤声再来时,形容憔悴,神情却抑制不住地激动,他看她的眼神如同看千年人参,叫她心里直发毛:“雪魄似乎有苏醒的可能了。”
昙蕊直觉这件事跟她的献祭其实关系不大,有另一只手在背后默默推动一切进程,因而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是么?那恭喜庄主。”
说完这句话,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她身体本来就不舒服,那种分裂又融合的难受让她没有往日的好脾气。
正准备逐客,又看见谭鹤声像是做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纠结万分地开口道:“我……我可以娶你做妾,只要你再去一趟……”
……有病。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对面的傻叉还在自说自话:“即便给不了你爱情,可是你想要的东西我尽量会给你……”
昙蕊忍无可忍,语气讥诮地打断了他的话:“谭庄主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被你扔下血池后,还能对你痴心一片?”
虽然一开始她也没对这变态有什么好感。
“云小姐不愿?”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面无表情谭鹤声简直如同撕下了一层假面般,有些瘆人地盯着她,而后慢慢笑了下,“她有了醒转的可能,今日这血池,你非去不可。 ”
他从来不是什么深明大义的侠客庄主,他一直都是一个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不惜献祭别人生命的垃圾。
一记手刀,她陷入了昏迷。
可真正将她再次扔进血池,又发生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画面。
那些足以融化活人骨肉的恐怖血池,竟然如一潭平静的温泉,甚至原本被万年寒冰吸引去的凝聚了所有祭品生命力的血气,也自发地钻进昙蕊身体。
万年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被封印其中的精灵一般的女子顿时难受地皱了皱眉。
谭鹤声心疼无比,本以为血池出了问题,想趁此机会近距离瞧一瞧心爱的女子,然而一脚踏入血池后却遭遇了比从前更加猛烈的攻击。
无数血手尖叫着扑了上来,他的鞋袜顿时蒸发,本就骨肉单薄的脚背直接露出了森森白骨,痛得他下意识骂了句脏话,连连倒退。
可再看昙蕊,分明睡得正香,哪里有半分不适?
浸泡在血池之中,昙蕊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与人两小无猜,最后却被一剑穿胸,神心尽毁。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舍得杀他,哪怕他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她将自己破碎的神心同记忆一并留在了封印他的地方,再不回头。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睁开眼时只觉得仿佛已过去三生那般长,但再要她去回忆梦中如何,却一点印象也没了。
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昙蕊抬眼看向岸边的谭鹤声,所有散乱的记忆这才一下子回笼,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在血池里。
她下意识地抬手,撩起一捧殷红的水,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又突然长大几分。
奇怪了,这血池什么时候变成温泉了?
回头看,万年寒冰变得干干净净,又听见谭鹤声咬着牙叫道:“云昔霜,你给我上来!”
她把雪魄的生命元血都抢走了!
昙蕊瞥一眼他,却不想理,一面转身一面嘀咕道:“我也不叫什么狗屁昔霜。”
再者说来都来了,不看看这雪魄姑娘长什么样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她淌过静谧的血池,在目眦欲裂的瞪视下缓步走上通向万年寒冰的高耸台阶,逶迤的裙摆在台阶之上留下蜿蜒的血迹。
她的眉眼本就凌厉冷艳,寒冰的冷光映在她的脸上,却像她自己在发光似的,忽然变得凛然不可侵犯起来。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谭鹤声的脑海中——
她本该如此。
从前所有人都以为雪魄便是神妃仙子,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或许昙蕊才是九天之上的神女。
不管他什么想法,昙蕊已经见到了寒冰之中的雪魄。
血气尽褪后,雪魄精致的容颜便毫无保留地展露人前。
她的五官挑不出一丝错处,柔顺卷曲的发丝如同根根闪亮的银线。
然而就在一错眼的刹那,一缕黑气流窜过她的脸庞,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魔气?莫非她是被魔君所杀?
昙蕊拧眉,正当她疑惑自己为何能认出魔气之时,万年寒冰之中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她定睛看去——那寒冰之中的女子,竟然正在对她微笑。
云音缈的大婚之日,恰逢桃花盛开。
乔玉红替她梳头之时神色惶惶,似喜似悲,梳子竟断在了发间。
她带着哭意:“日后若他待你不好……”
云音缈安抚地按在她的手上,柔声道:“我与他和离便是。”
外头这时有人喊:“吉时已到——!”
乔玉红泪流的更凶,话也说不出,哽咽着将一袭红装的云音缈送进轿子。
街道两侧粉霞团团,风载着花瓣旋转而下,悠然落在嫁辇的窗柩之上,又被她捻起,放在鼻端轻嗅。
她第一次闻凡间草木,觉得清香之余,又闻到一丝怪异的气息。这味道绝非凡间所有,熟悉且恶臭。
她下意识撩开帘子,目光在人群之中梭巡,却只见到一张张看热闹的喜气洋洋带笑的脸,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放下帘子之后,那种被粘稠目光凝视的感觉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绝不可能是她的错觉。
曲常幽不喜热闹,府邸自然也设在城外高山之上,常年被云雾缭绕着。
轿辇晃晃悠悠地被马儿拉向城外,城内的喧嚣慢慢淡去,而马车却在这时吱呀一声缓缓停下。
周围寂静得可怕,莫说人声,连马儿的呼吸、响鼻、马蹄哒哒声都没有,仿佛她一下子来到了一个完全没有生命的地方。
幻境结界。她的脑海中猛地浮现出这四个字。
身为界面神,对结界的掌控比谁都透彻,她清楚这结界的破解之法,然而有东西让她无法安心破解结界。
“魔……”她低低出声的那一瞬间,一柄巨大的镰刀嗤啦一下横切开整个马车,断那檀木简直如同切瓜砍菜一般灵便,只是没有出现蜋魔预想的鲜血四溅的场面。
“嗯?”蜋魔整体类似于人,只是面上长着如同骨头面罩一般的嘴,上肢镰刀状,下肢极为发达。变成这幅模样后他说话也有些困难,断断续续,“你的,反应,还是很快。”
难搞了,是曾经被她封印过的魔士。
云音缈啧了一声:“你也不赖。”
魔士已经相当于修士的金丹期了,要是过去都不够格入她的眼,可现在的她肯定不是魔将的对手。
不过,许是千年的封印削弱了实力,他如今的水平堪堪才到筑基中期,但也十分棘手。
好在结界之内自成一方天地,外界天道压制在这里对她是没用的,她的神力可以发挥到最大程度。
一瞬不瞬地盯着虎视眈眈的蜋魔以防他突然偷袭,云音缈十指翻飞飞快结印,一记雷霆悍然打出,却只在对方先前站着的地方落下一道焦黑的印记。
还来不及调转身形,身后劲风已至,她硬生生将身体折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蜋魔全力劈来的一刀,刀带起的风势削去了她大半截衣袖。
金银丝线翻飞,蜋魔正欲乘胜追击,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腿动弹得有些吃力。低头一看,却是云音缈操控着断了的丝线死死缠住了他的脚。
他有些恼怒,双腿发力,捆缚住脚的丝线便被一下子崩断。
可正是这么短短一刹那,一道雷光便瞬间突进,他视野都被那片紫色所映亮,急急侧身却没能完全避开,肩膀上硬生生受了一击,露出森白的骨茬。
“界面神……”他又气又恼,骨头面罩中溢出两股深紫色魔气,它们汇聚在他的背后,编织成一双半透明的昆虫翅膀,“你真的,惹怒我了。”
云音缈眉毛都没动一下,平静地捏诀控出一团闪烁的雷光:“我以为你本来就没准备让我们两个都活着离开。”
“哈哈,你说的,对。”蜋魔嘶哑地笑了一句,身后翅膀骤然扇动带起劲风,魔气包裹着骨刃如同箭似的直直地激射而来,破空之声有如布匹撕裂般脆响。
面对这样势如破竹的一击,她手中雷光已然蓄势待发。
足下发力,所踏之处顿时溅起一蓬小小的尘土,下一秒已然与蜋魔针尖麦芒似的直直对上,不避不让!
再说此刻,结界外,一身劲装的鸦羽一手摸着滚烫的结界,一手攥着一块明黄色的玉佩,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有了几分不安。
这结界是他按照国师的指导布下,按理来说只要用这块玉佩便能通行其中,可如今,他竟然无法进入。
他当机立断,放出国师赐予他的传音纸鹤,在其中交代了如今情状。
不到十息,灰袍男子竟已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
鸦羽早对曲常幽的神通有所了解,转身半跪行礼,却被一股柔风托起挪到不远处。
“别挡着我了。”
抬头见曲常幽已经上前,白玉似的手掌触碰上结界,顿时,外层的结界以他的手掌为中心,仿佛薄薄的冰层遇到火一样瞬间消融了,暴露出其下青中蕴紫的特殊结界。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但这样特征鲜明的结界色彩,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它出自魔族之手。
结界滚烫,是里面的人交战的过程中灵力爆炸的余波撞击在结界上所致。
这至少说明无论他那位神秘的夫人是妖是仙,总不是肮脏的魔族,这倒令出生便对魔有着莫名憎恶的曲常幽对云音缈产生了微妙的认同。
他正欲出手相助,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如同被尖锐针尖正对眉心般的警惕,脑中铃声大作,令他还未加思考便直接拎起鸦羽的后领口飞身后退。
下一秒,看似坚固的结界轰然破碎,尖锐的灵气像飞驰的刀片一般擦过二人的衣角。
阵阵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鸦羽几乎无法睁开眼睛,而曲常幽神色如常,只是发丝被风拂动,如同一幅画活了过来。
风暴中心,云音缈满脸血迹半跪在地,手中灵气长剑雷光闪烁,直直地插进蜋魔大张的口中钉在地上,一击毙命。
破碎的红裳随猎猎狂风舞动,她似是早就料到曲常幽会来,毫不意外地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几分揶揄几分讥讽:
“你来晚了,夫君。”
按照的脾气,他本来该说“尚未拜堂,称什么夫妻”。
可如今,鸦羽讶然地看见,他望着向自己走来的红衣女子,张了张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合乎逻辑的地方太多,昙蕊一时不知从哪里骂起比较好。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明轩王不会蠢到跟情敌的女人纠缠不清?”
她刚刚睡醒,眼角还带着迷蒙的湿气,说“女人”二字时黏糊糊的简直要勾丝——
不过这些都是谭鹤声眼中的情景,而若他仔细看,不难看出昙蕊眼中满是大写的“傻X”二字。
若非他早心有所属……不,瑞应王朝如今仍是一夫多妾,此间事了,纳她为妾其实也无伤大雅……
再度垂下眼咳了一声,谭鹤声逼迫自己回想雪魄的脸,这才压制住心头蠢蠢欲动的火苗,端给她一杯茶,高深莫测地笑道:“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要配合就好了。”
昙蕊将信将疑,一面想着一面无意识地接过茶水。
可杯壁刚沾到唇瓣,便觉得什么异常滑溜的东西钻了进去,快得她几乎来不及闭上嘴。
似乎是,活的?
意识到这点,她的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可干呕半天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谭鹤声抱着手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直到觉得这些天在她身上受的气全都撒出来了,才假惺惺地弯下腰,擦了擦她的嘴角,怜悯地说道:“不是谭大哥故意想害你,但你信不过我,我也不敢信你。”
“你喝下的是我好不容易从日落国的蛊女手中要来的子蛊,母蛊在我手中。若不想受苦,就乖乖的。”
说完,他便带着满意的笑容站了起来,挥挥手道:“来人,给云姑娘更衣。”
志得意满的他并未看见昙蕊眼底流过的一抹暗色。
她是感觉到有东西潜入了她的身体不错,但紧接着就发现它死了。之所以干呕连连,是她无法接受胃里有个未知生物的尸体。
谭鹤声自以为制住了她,却不知她在将计就计,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毕竟只有知道了他的计划,才能破坏啊。
两日后,流风节。
回雪流风,这是民间为了纪念雪魄衍生出的节日。在萧禹云和周况的默许下,一年办得比一年隆重。
若非雪魄,望都早在五年前便覆灭了。
因而在这个日子里人人皆平等,不管平日被人如何鄙夷的行当也在这天有了干干净净崭露头角的机会。
宝卿楼平素是达官显贵寻花问柳之处,虽被人唾弃,可歌舞确实一绝,在流风节,往往是由他们的花魁独舞一曲,纪念雪魄的救世之举。
前些日子周况略输一筹,被萧禹云寻了由头软禁在家,不得上朝,因而这日他才有逛逛灯会的闲暇。
正瞧着珠钗,惋惜雪魄在时未能为她亲手挽上发髻,忽然发现人群呼啦啦地往月弯河边涌去。
人都有好奇心,周况点了个一个侍卫:“他们去往何处?”
这侍卫除保护的职责外兼任了情报使,闻言立即道:“王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宝卿楼来了个新花魁,花容月貌冰肌雪骨,人人都说她是天上来的仙子。今夜是她第一次于人前献艺,大家自然想看这个热闹。”
周况听了嗤笑一声。什么仙子,庸脂俗粉比不上雪魄的一根头发。
但人都去了月弯河,街道上顿时空空荡荡,好没意思。
思量片刻,他拍板道:“走,我们去月弯河,看看这所谓的‘仙子’。”
月弯河原先是望都的护城河,后来望都人口渐多,往外扩了一倍有余,这河也便成了横穿望都的大河。
宝卿楼接待的都是显贵,多少得了些面子,在河中建了座水上楼阁,只在流风节开放。
说是楼阁,其实并没有顶,平日光秃秃的,只像个高出水面两米的大柱子,柱子四面镂空雕出云纹,牡丹穿插其间。到了流风节,便会在四方角落安上梨花木杆,撑起高悬的夜明珠和软罗轻纱,地上也会摆些造型别致的花灯衬托氛围。
楼阁两侧搭起高台,一共两个雅间,用来招待贵客,其他人只能在岸上遥遥欣赏。
周况去的晚,雅间本来被占了,但老鸨认出他的身份后,只跟其中一人说了几个字,那人自己就让出了位置。明轩王的人情,谁不想做?
高座软枕,前方的楼阁却久久没有亮起,只有四颗夜明珠幽幽的光华。
这新花魁好大的排面。周况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派人去催,忽然看见远方飘来一团华光。
她自水面上掠过,撩起一道长而绵的水波,水波漾开,所过之处溅起星星点点的银芒,好似星辰碎落。
两道缥缈的烛火沿着她所过之处接连亮起。
足尖再度轻点水面,她直奔楼阁而去,裙袂飘飘,如同壁画中的飞天。
随着她落地,以她落足之处为圆心,一蓬粲然的光芒倏然铺满整个平台,波光粼粼的碎光升腾而起,映亮了她远山叠墨般幽深超然的眉眼。
刺眼的光芒悄然隐去,只留下平台上一圈又一圈宛如神秘图腾般的光轨,余下的似乎全被她纳入身体,她成了唯一柔和而醒目的光源,如同月神降落。
反弹琵琶。
她稍稍抬眼,那双眸子中盛满莹莹光辉,剔透若琉璃。
两米长的水袖却就化作缭绕的云水一般,却无法掩盖其分毫绝色,仿佛只是在承迎天上神女。
翔鸾舞了却收翅,唳鹤曲终长引声。
周况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霓裳舞曲,她跳得中规中矩,可姿容气质均超凡脱俗,加上出场设计巧妙,无疑比往届花魁更勾魂夺魄。
一曲终了,台上光华湮灭,像是烟花耀眼一瞬后归于寂静。
突然暗下来,众人的视线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百姓哗然,张望之际,宝卿楼华贵的花船已从远方驶来,再度吸引了旁人的视线。
周况却只想找到那个花魁。
他正准备吩咐下人找老鸨将花魁找来,却借着微弱的光忽然发现窗户边倚着一道倩影。
周况心下一惊,警惕起来。
似乎发现了他在看她,昙蕊回过头,明明是平视,却让人觉得她在睨着他:“若我没猜错,你是想找我?”
“你怎么知道?”
“若我没猜错,”她的笑意不达眼底,“你应当也觉得我与雪魄有几分相像。”
与此同时,幽深的地底之下,尘封已久的躯体忽然一震,被封印的魔君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阴鸷万分:“这个蠢货……”
他原本可以携带着陈凌锐的灵魂回归本体,解开下一段符文。
可那小魔竟然狗急跳墙,引爆了他攒下的魔力,让他不得不抛弃了陈凌锐,以最快速度回到本体,以免被爆炸波及。
复苏的计划又得搁置。
“罢了。”良久,他重重地长叹一声。
无论如何,北境王终于悠悠转醒,陈凌岳也总算松了口气。自他上任起,景星王朝内外势力便蠢蠢欲动起来,内忧外患,群狼环伺,若非有战神陈凌锐在,这国家早就灭了。
“阿锐。”他紧紧握住刚刚苏醒的陈凌锐的手,那几乎要潸然泪下的激动无法作伪。
陈凌锐的命魂离体太久,骤然回归身体甚至有些脚不沾地的虚浮。他忍着不适安慰了一会,话锋一转却忽然问起了一个女子:“皇兄,在我昏迷期间可有女子前来?”
“女子?”陈凌岳皱眉,本想说没有,却想起一张苍白的小脸,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是来过一个。”
哪知陈凌锐一听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陈凌岳却道:“国师夫人伤势颇重,好生休养去了,想见也需待到几日后。”
“ 国师夫人? 不,我所指的并非是相府的大小姐,而是一银发碧眼的异域姑娘。”似平急于证明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急切,“皇兄您也是曾见过的,我那日讨伐贼人归来后,便带了她去见您,请您赐婚……”
听闻此话,陈凌岳的表情一下子凝重了起来。陈凌锐虽为他的弟弟,可首先是臣子,察言观色的能力必然不弱,放缓了语速道:“发生了何事?”
陈凌岳沉思良久,才慢慢道:“事实上,根本不曾有什么姑娘。你一回来,便陷入了不明的癫狂状态,我请了许多大师医治你也无济于事。直到前日,国师携夫人从地府归来,带回了你的一魂,你才得以醒来。”
“不,这怎么可能?!”明明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记忆中如此鲜明,怎么可能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幻影?
大概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八尺男儿竟然眼角通红。
陈凌岳不忍见到弟弟如此失魂落魄,出声安慰道:“兴许其中有什么隐情……朕唤国师前来与你研究此事可有什么转机。”
第二日,曲常幽下朝之后刚准备瞬行回去看看云音缈的情况,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陆公公连忙把他拦下了,说王爷醒了,有事与他探讨。
他心中焦急,只想赶快回家,本想直接离去,可陈凌岳也眼巴巴地看着,委实不好拒绝:“知道了,只去一会,我家中还有要事。 ”
“ 定不耽误您。 ”陆公公笑眯眯道。
已经耽误了。曲常幽无奈。
到王府时,陈凌锐正在用早膳。除了脸色苍白,一看便知阳火不足外,似乎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口齿也清晰,还招呼皇兄国师一同吃。
陈凌锐素来与他不对付,总担心他会威胁到陈凌岳的权威,平日里没少跟他作对,曲常幽冷哼一声:“ 本座瞧你精神头好得很,一点看不出丢了老婆的样子。”
打蛇打七寸,骂人揭伤疤。
他胃口好身体好招谁惹谁了??陈凌锐悻悻地放下碗,老老实实地从头到尾讲了遍。
曲常幽却越听越不对劲,不自觉地蹙起眉,直到陈凌锐说完了也没出声。
陈凌锐心里有些犯怵:“这是怎么了? ”
“按理说你这是招了艳魂中了幻境,可你的描述,倒很像一位老朋友。 ”
“谁?”
曲常幽望向陈凌岳:“您可记得五年前死去的那位瑞应王朝的圣女——雪魄。”
陈凌岳一怔:“有些印象。”
他与雪魄不过一面之缘,只记得那是个温柔娇美的女子,除眼角薄红外,整个人如同冰玉做的雕像美人,血色很淡。
但那样的美貌不足以让他一眼万年,即便是没有实权的皇帝,他所见过的美人也并不少,真正给他留下不可磨灭印象的,还是她跟瑞应王朝各大势力领头人之间的桃色绯闻。
倒不是他八卦,不过能把整个瑞应王朝搅得天翻地覆的祸水,近千年来也只这一个。
听说最后天河将崩,她施法拯救了半国的民众,又不愿选择一人结为夫妻,力竭而死,尸体被封存在万年寒冰中,容颜不腐。
寒意从脚跟窜到脊背,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陈凌岳不自觉搓了下自己的手臂:“她不是死了五年么?”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还是得等云音缈醒了……
想起她竟然正是界面神,曲常幽捏了捏眉心,心中有些说不上的滋味。
“若雪魄复苏,帮她的人必不是等闲之辈。只希望是友非敌。”
陈凌岳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可你方才曾说这也可能是中了幻境……”
“艳魂一般会根据中术者的偏好生成自己的样貌,即便北境王当真喜欢异域女子……”
说到这,陈凌锐不争气地耳朵一红,曲常幽淡淡地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那艳魂的外貌也不该与生人一般。并且他过去不曾见过雪魄,是不是?”
陈凌锐道:“听说过,不曾见过。”
准确来说是不屑见。
可想不到传闻里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竟然真的那样可爱纯洁,令人不得不心动。
“那便是了。”曲常幽眉头紧蹙,只觉得这事难办得紧,匆匆和陈凌锐等人告辞后便回了府,哪知道府内竟吵吵闹闹乱做一团。
他原以为是云音缈出了什么事,一问才知府上莫名多出来了个女子,身着奇装异服,满口胡言乱语,一个没留神她就闹得鸡犬不宁。
“你们说她是凭空出现的?”
“是呀,就是全国上下也找不出那么个邪门女人,手里拿着发光的怪异方砖……”
管家话还没说完,鸦羽忽然从暗处现身,一手抵在不知从哪冲出来的女子的前额上,看她的方向,估计是奔着曲常幽来的。
她显然没料到这么一下,哎哟一声跌坐在地,捂着额头,表情愤愤:“你干嘛打我?!”
“她……她醒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山洞空旷,将她声音扩大了无数倍,显得空寂辽远。
谭鹤声听的真切,不禁提高了音量:“什么?!”然而抬头看去,冰棺之上一丝裂缝也没有,他不免失望道,“不可能,若雪魄姑娘醒了,万年寒冰便会自行崩碎。”
再看她脸上确实没有其他神色。
沉吟片刻,“许是我看错了。”昙蕊蹙眉。
“与我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只是被谭鹤声带着飞上悬崖时,她回头看了眼被万里云霞笼住的问月山庄。
此时已落日熔金,暮色四合,金乌沉沉地坠在地平线上,天幕被染成血一般的红。
问月山庄楼阁俨然,一砖一瓦皆披上霞光,其华烁烁,隐约可见仆从往来匆匆。浩荡天光洒下,它所瞒藏着的自私丑恶仿佛都被消融,当真如同正派江湖魁首般巍峨壮观。
她要离开了,不过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个念头出现得毫无预兆,她却无比笃定。
那个人,很快就要找到她了。
谭鹤声到底在江湖中颇有名望,刚带着昙蕊踏入山庄,便被等候已久的下属团团围住,他们神色莫名地瞥了眼她,欲言又止。
显然觉得有外人在十分碍事。
想起这几日发生的难以解释的怪事,谭鹤声捏了捏眉心,一时半会理不清头绪,只好先吩咐道:“派人请云姑娘回房。”
这其中还有另一层含义——看好她。
昙蕊无所谓这样变相的软禁,干脆地转身走了,反正她对于他们的情报也不感兴趣。
就在她走远后,几个字眼却随着风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曲常幽……望都……”
她下意识地回头,刚刚看清几道渐行渐远的模糊人影,便被一个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那人瓮声瓮气道:“云小姐,请。”
这人倒是很眼熟……似乎正是当夜捉住她后颈扔给谭鹤声的人。壮得像堵墙。
昙蕊撇了撇嘴,走了没多远却又撞上了一道妖妖娆娆的女子。
此时是冬末春初,空气中仍弥散着未散尽的寒冷,然而那人早早穿上了绣着飞花戏蝶的繁复华丽的纱裙。
虽然那裙摆层层叠叠,走动时璀璨而妩媚,可上身薄的透肉,只能以一件短兔裘勉强取暖,再用脂粉让脸色好看些。
她来势汹汹,活像是奔着昙蕊来的,两人之间相距五六米时,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蓬松的裙摆堵住狭窄的小径,昙蕊不得已停下。
也许是因为走的太急,杜思月呼吸有些急促,但她仍先理了理鬓发,这才尽量放缓动作倚在一旁紧跟着的棠枝身上,语气带刺:“早先一直想拜访一下妹妹,却一直没见到人,今日可算有这个荣幸见着了。”
到底在她身边呆了段时日,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昙蕊闻言笑了,佯作天真地扬起脸:“这问月山庄里那么多小姐,难为杜小姐一个个去见过,您真是热心肠。”
她本就长得艳丽无双,加上年岁稍小,更是平添几分单薄破碎的美感,如同一把薄刃的剑,脆弱凌厉,让人莫敢逼视。
她和那个女人一样,即便五官几乎无相似之处,可气质却绝非凡间所有。似乎若有清辉万里的夜,她们便会乘月而归。
杜思月呼吸一滞。可随之而来的是烧得更深的怒火,难道只因长了这样的脸,便独占了庄主数天?
一股一股无名之火将理智冲散,她也忘了自己一开始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搬离狭小潮湿的乡下院子住进山庄里的,咬牙切齿地对故作无辜的昙蕊道:“山庄里的姐姐妹妹可都看着,你别坏了规矩。”
在她之前,谭鹤声虽偶尔会对着她们思念雪魄,但从来没有真正对某个替代品做出……那等事情!
尽管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二人苟且,然而谭鹤声可是曾带她消失了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孤男寡女,发生什么自然不得而知。
那夜她的丫鬟也悄然失踪,想必正是撞破了二人好事而被处置了。
思及此,杜思月牙都要咬碎了,可面前容色绝美的女子明白了铁了心的要气她,喃喃道:“可其他的姐姐妹妹并未说过什么啊。”像是默认了自己跟庄主之间的关系。
这话落在杜思月的耳中便自动转化成“多管闲事,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她本就小气得紧,这下哪里忍得住,当即跳脚,伸着涂着丹蔻的长指甲就要挠她的脸。
“你这贱人!你这贱人!!你以为庄主喜欢的是你吗!你不过是雪魄姑娘的替身,若她复苏,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过!!”
原来庄主的旧情人,是雪魄?回忆了一下雪魄的面容,昙蕊倒觉得中上长相的谭鹤声根本配不上她。
她后退半步,小山一般的侍卫顿时沉默着上前将她护住,毕竟他的职责便是护送她回房。
望着抓狂却又根本奈何不了她的杜思月,她歪了歪头,悠悠地吐出一句:“那又如何?”
左右她又不想跟谭鹤声有什么牵扯。
说完这话,她轻声道一句:“借过。”便从棠枝那一侧挤过去了。
但在杜思月耳中,又换了个意思:我都和庄主有过肌肤之亲了,不管怎么说都压你们一头。
冰天雪地的,杜思月却气得头上直冒烟。
而棠枝却低头看了眼袖中半掩着的冰透玉镯,怔了一瞬——这是方才云姑娘塞进她手里的。
两个呼吸后,她不动声色地将玉镯收进袖中,搀着一面走一面破口大骂的杜思月回了她的院子。
经过一整日的折腾,昙蕊也累得很了,往床上一躺便沉沉睡去。
只是也没落得个安稳觉。
冬春之交的阳光虽算不上炽热,却干净通透得很,薄薄一层眼皮根本无法阻挡住阳光照射,眼前一片白金色的虚无,让昙蕊不情不愿地睁开了双眼。
正想着自己睡前早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不该有光进来,一转头便看见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谭鹤声。
昙蕊的起床气霎时火上浇油般腾地翻涌上来,想也没想便奋力扔去了一个枕头,声音带着睡意未散的沙哑,听上去极为慵懒:“滚出去。”
虽然语气如同小猫爪软绵绵挠心似的撩人,让身为正常男子的谭鹤声一时有些气血翻涌,可接下来的迎面飞来的枕头一下子打散了他的旖旎心思。
力道之大,他险些没接住。
昙蕊身上的谜点让他始终无法安心地将她放在身边。
皱了皱眉,他想起此行的目的,开门见山道:“你可知道明轩王?”
记忆中似乎有这么号人。
身为瑞应王朝的异姓王,明轩王可谓野心勃勃权倾朝野,虽然当朝皇帝萧禹云并非等闲之辈,可二人也针尖对麦芒,不相上下。
初时他们还顾念着老皇帝的脸面,而是做一对明君忠臣,可自从雪魄出现,二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便愈发激烈,到雪魄死时,更是直接撕破了脸皮斗得不可开交。
当然,除却他们之外,拜倒在雪魄石榴裙下,为之神魂颠倒的还有问月山庄庄主谭鹤声以及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风流侠客俞星驰。
外至阔大江湖,内至巍巍庙堂,被一个女子搅得天翻地覆。
彼时景星王朝先皇驾崩,正是动荡空虚的时候,却因为雪魄的横空出世而得到了数年的喘息的机会,还狠狠地看了场笑话。
昙蕊抿了抿嘴,努力憋住不笑:“我当然知道。你又想让我干什么?”
“我要你替我勾引明轩王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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