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江城,已经很冷了,无孔不入的冷空气,仿佛要将人身体里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墓园门口,霍其堔撑着一把黑伞,面无表情的问,“她还不肯认罪?”
“是。”下属低下头,他手上还捧着个暗红色的木匣子,上面叠放的是今日最新的财经快报。
“还挺能熬。”凉薄的唇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男人的眼神蓦然一冷,“给她送过去。”
冷冽的语气,听得下属的身形微微一颤,不过转瞬之间,他又恢复如常,“是。”
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这才捧着那个木匣子往墓园里走,他走得极慢,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左脚微微有些跛。
细雨绵绵,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一夜。
时倾依然还跪在那里,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寒风吹得她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而那原本挺得笔直的脊背,不知何时已经弯成了一只虾米。
身体里的灵魂似乎正在慢慢剥离她的躯壳,逐渐涣散的意识,连疼痛都开始变得麻木。
她不是没听懂许安佑的意思,也不是铁了心要置时家于不顾,她只是,有她的骄傲和自尊。
妈妈,你跟小澈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那么厉害,小澈那么喜欢他,这只是他逼我认罪的手段,并不会真的拿你们怎么样的,对不对?
妈妈,倾倾不能认罪,真的不能......妈妈,你能理解倾倾,也会原谅倾倾的,对吗?
头顶忽儿笼上一层阴影,时倾费力抬头,却只看见一片如墨的黑。
“还没想通?”冰冷讥诮的声音,像是亘古不化的千年寒冰,“相信你很快就会改变主意了。”
呵......是又想到什么逼她认罪的法子了吗?
时倾掀了掀眼皮,却不去看地上的木匣子和报纸,只是沉默着,一脸漠然的看着前方。
“希望你此刻的冷静可以一直保持下去。”男人冷笑,狭长的眸子里一片残忍,“念给她听!”
有人拿起报纸,机械化的声音顿时响起:
“......时氏集团CEO时蔓芝时女士因涉嫌贪污受贿,目前已被正式拘留......时氏集团股市全面崩盘,股票被大批量抛售,股价无限度下跌......大量股东纷纷撤资......时家资金链断裂,公司无法正常运转,且随时还要面临被查封的危险......”
毫无起伏的语气,像一把尖刀不断撞击着她的耳膜,她死死咬住唇,依然倔强的一言不发。
就是她这样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霍其堔。
“行,时倾你果然够狠!我倒是想看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幽邃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子噬心蚀骨的阴冷,男人脸上寒意更甚,“把匣子打开!”
手下领命上前,将木匣子捧到与时倾视线相同的高度,脆响声后,匣子应声而开——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而时倾那双没有聚焦的眸子,却在看清匣子里的东西时骤然缩紧!
她的身体忽然剧烈抖动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滚落,冻得乌黑的嘴唇哆嗦着,却半天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那是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第二个指关节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那道疤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小澈的手!
雨忽然停了。
朝阳的光辉透过厚重的云层倾洒下来,落在他那张薄情的脸上,温柔而又残忍。
“喜欢吗?”男人在她面前蹲下来,声音轻得仿佛呓语,“他们从时澈身上砍下来后,一刻也不敢耽搁,直接连夜就派人用直升机运回国了。”
他抓着她的手往木匣子那边移过去,凉薄的唇微微开合,却说着这世上最残忍的话,“你要不要摸摸看,兴许还是热的。”
她疯狂挣扎着缩手,不知是被雨水还是泪水打湿的脸上早已被惊恐填满,绝望到令人窒息。
她想说话,张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天两夜没吃没睡,她已虚弱到严重失声。
霍其堔也不恼,只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丝帕慢条斯理的擦拭刚刚触碰过她的那只手,然后问,“怎么样?现在,你肯认罪了吗?”
惨白小脸上的恐惧突然放大,她拼命摇头,右手死死扣着喉咙,可不管她怎么努力,最后都只能发出一两个破碎不堪的音节,“啊......”
霍其堔到底没那么多耐心留给她,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他起身,“再去砍他一只手来!”
再去砍他一只手来!再去......砍他一只手!
“不!!”喉间的禁锢突然被冲开,她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支离破碎的声音,也嘶哑得令人心碎,“不要!我......认!不要去!我认!不要......”
她说,她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