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是谁一直闯入她的梦境,难不成是百里玉珩吗?温子恪努力想要伸手去拨开他脸上的迷雾,可突兀地,直觉告诉她不该这么做,那样将会把自己置身于万劫不复之中。
可终是好奇占据了上风,直到那人炙热的眼神化为熊熊烈火化开了眼前的浓雾,温子恪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他,顿时不由得的心中一惊,冷汗从身体里冒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要被熔化一般。
她极为不舒适的转了个身,这才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过来,温子恪一时间竟不知身处何地,她怔怔的睁开了眼,脑中隐隐作痛。想了一会,许是先前着了风寒,不由又闭上了眼,告诉自己,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次日清晨,“退朝——!”太监尖细响亮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回荡,一直蔓延到宫外的空气中。
皇帝走后大臣们也是一哄而散,分道扬镳,而在宫门的另一边却有着恢宏的队伍正浩浩荡荡的进入了慈宁宫。
一个面目端庄带着威严的银发老人正端坐在马车上,眼神淡淡的扫过一干人等,让得所有人不敢放肆。
“太后,慈宁宫到了。”一位和太后年龄差不多大的嬷嬷在马车的窗户旁低声道。
太后掀开马车的窗帘,浑浊的眼睛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前高大漆红的宫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皇帝呢?”她侧身询问。
“太后,皇上这会儿估摸才刚下早朝呢,宫里的妃嫔们已经在慈宁宫候着了,等着请安呢,太后见吗?”嬷嬷侧身答。
太后放下帘子,掀开门帘淡淡的道,“不了,哀家乏了,让她们都回去吧。”
“是。”那嬷嬷恭敬答到。
一旁的宫女们见太后要下马车连忙凑了上去,人梯是第一个上去了,嬷嬷紧随其后扶住了太后。
“哀家礼佛的期间皇帝可有什么事吗?”太后面不改色的扶住手缓缓的下了马车。
“太后吉祥。”一众宫女太监们连忙跪下行礼,声音整齐洪亮。
太后目不斜视淡然的走过,一手扶住了嬷嬷,“都平身吧!”
两人的身影进了宫门后,后面的人方才起身陆续跟进去,随着宫门的缓缓关上嬷嬷才回答了太后的问题。
“皇上近日倒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好像听说特别宠信一个妃子,接连几日都是召她前去的,如今还未搬出来呢。”
“哦?竟有这事?”太后微微惊讶,要说她的这个儿子她也是了解的很,除了先皇后还从未对人这般上心过。
“是的,宫里似是有些怨言出来了。”嬷嬷试探的对着太后道,随手奉上了七分热的茶水。
太后接过茶水,打开盖子微抿了一口,“那个妃子叫什么?唤来我见见。”
“是。”嬷嬷低声应下而后离开了。
艳阳高照,此时的贤妃正和温子恪在院子里下棋,忽然外边的通报声打断了他们,“贤妃娘娘,太后有请。”
贤妃和温子恪,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太后?
太后召见她做什么?
贤妃心下思索,连一旁的温子恪也是有些奇怪,太后向来不太管后宫之事,怎么今日还特意召贤妃?
“嬷嬷,可知是何事?”温子恪上前,塞了一个荷包过去了。
嬷嬷瞧了一眼,笑了笑便推了回去,“温公公还是不要试探了,等贤妃娘娘去了就知道了。”
顿时贤妃和温子恪心下一沉,连嬷嬷都不肯透露,是什么大事?可是太后的局又不能推辞。
“那便劳烦嬷嬷带路了。”贤妃也不纠结了,淡笑的上前,嬷嬷瞧着贤妃不畏惧的模样点了点头,“贤妃娘娘请。”
温子恪瞧着二人离开的背影,连忙跟了上去了。
不一会儿就到了太后的慈宁宫,慈宁宫内此时颇有些安静,许是太后不喜欢吵闹。
“禀太后,贤妃到了。”嬷嬷对着正在闭目养神的太后道。
太后微微抬眼,朝着贤妃看去,而后她在抬眼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像,太像了,尤其是这眉眼见的神韵,像极了,“哀家知道皇帝为何这么宠幸你了。”
她那个儿子还是个痴情种,这么多年了还没有将那个女人忘掉吗?
太后突如其来的语句让得贤妃不明所以,一旁的温子恪却是心知肚明,太后说的像,想必是像先皇后吧。
顿时心下一涩,是啊那个人的心里一直是先皇后的。
“太后所言,臣妾不解。”贤妃行礼后回道。
太后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没回答她的话,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来,来哀家这里,哀家有些话要同你说。”
“是,太后。”贤妃回头瞧了一眼温子恪,温子恪笑了笑,这才去了太后的身边。
“哀家此次召你来所谓何事你可知道?”太后抿了口茶水,拨了拨手中的佛珠却未在看贤妃。
“臣妾不知。”贤妃如实答到。
太后面不改色,抬眼瞧了一下,“这皇帝是三宫六院的主心骨,是天下的皇帝。”说到此处太后微微顿了下,“听说皇帝最近经常召你去宫里?”
贤妃顿时心下了然,这太后恐怕是听见宫里的一些谣言,来兴师问罪了,“臣妾知罪。”
闻言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你也知晓玉珩现在还没孩子,哀家也是说了他数次,你身为他的妃子应当多多劝慰皇帝雨露均沾才是。”
“是,臣妾知道了。”贤妃低低的应着。
瞧着贤妃乖巧听话的模样,太后也是满意的,这棒子给过了,蜜饯自然也是要给的,“当然你也要早日给他开枝散叶才是。”说着太后拍了拍贤妃的手。
“太后!”贤妃的脸色微红,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姿态。
温子恪瞧着贤妃与太后之前的作态,到是心里颇为奇怪,明明贤妃并未和皇上有房事,怎么如今瞧着到是另有隐情?
当即她的心就是一沉,疑云顿时布满了心间,之前的喜悦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好了,哀家找你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事关皇帝、后宫安宁这才把你叫了来聊聊天,如今瞧着你也是伶俐的紧,是哀家多心了。”
太后带着一副笑容,历经沧桑的眼睛让人看不清。“还是太后您教导的好。”贤妃恭维道。
“你这儿嘴也是甜,罢了,哀家瞧着就要到了午膳时间了,哀家这里饮食清淡,就不留你了。”太后的面上露了乏,想必是舟车劳顿累着了。
温子恪心思灵通,也瞧了出来,上前扶住了贤妃,“贤妃娘娘咱们先离开吧,晚了皇上该寻您了。”
“好。”被温子恪一把扶住,贤妃微愣瞧了眼太后,随后笑了笑。
“那臣妾就不叨扰太后了,改日在来同您请安。”说着她就行了个礼,顺着温子恪离开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天色不早了。
贤妃乏了,便没有去别的地方,只一路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一件不解的事情萦绕在心头,令温子恪着实有些难以平静,遂踌躇半晌,斟酌了一些用词,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住在皇上的寝宫也有好长时间了吧?”
听闻问话,贤妃的脚步微微顿了顿,道,“是啊,也有好些时间了呢。”
她抬眸望向天空,此刻太阳高高悬挂在天边,散发着令人烦躁的热量,她的目光温柔而又深邃,似是在追忆着什么。
但,是在想什么,温子恪并不知晓,她只听到她低低的呢喃,“已经好久了呢,久到令人险些忘记从前。”
忘记从前……
温子恪这才想起,在进宫之前,贤妃乃是民间一戏子,由于容貌出众,技艺高超,故而深受达官贵人的追捧。
“娘娘乃是大福之人,这过去,便是过去了,忘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温子恪瞧了瞧贤妃的神色,继续说道,“何况,皇上宠爱娘娘,娘娘自是幸福的。”
“宠爱么?”
“自然,不然,又怎会让娘娘住进皇上的寝宫?”
说起这一事,温子恪心头略微有些发堵,她心悦之人,可是让别的女人住进了他的寝宫去了。
他乃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不过是常事,可到底还是会难受得厉害。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
温子恪疑惑的是,贤妃手臂上的守宫砂。
她想问,却不知道给如何开口,只得这样委婉地去问着,但,似乎有些无济于事。
心有不甘,梦中的一些情景又闪现在脑海里,趋使温子恪又问道,“娘娘可喜欢皇上?”
“温公公。”
语气轻柔,却又带着一丝丝的不满,温子恪一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着急,“娘年息怒,奴才该死,是奴才越矩了。”
喜不喜欢又有何妨?如今陪伴在他身旁的,乃是贤妃,而非她温子恪。
很残忍的一个认知,可事实就是如此。
“无妨。”贤妃微笑,随即又幽幽问道:“温公公,你说,这后宫的女人,一辈子都被囚禁在这一座皇城之中,虚度一生,可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