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老拉着肖阳走向远处,边走边道:“你跟这群外门弟子斗什么气嘛!”
肖阳笑笑:“不是斗气,觉得他们挺好玩的,就拿他们解解闷。陈长老找我何事?”
陈长老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想劳你走一趟。”
“去哪里?”肖阳问。
“南境。”陈长老道。“对方若真是定好了计,只怕会着重防范这一路,以阻止我们与门主互通消息。我想了又想,若派寻常门人去,只怕会折在半途。”
“明白了。”肖阳点头,“此事便交给我吧。”
陈长老一脸感激:“肖先生初入我青玄门,便受了怠慢,现在又要劳肖先生跑腿,真是过意不去。这事本应我去办,可我若离开,门内便无人主持大局,实是无法啊!”
肖阳笑笑:“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信可准备好了?”
陈长老急忙点头,将一封信与一张地图交给了肖阳。
“依图所示路线,最快五日便可到达天妖山脉。”陈长老说道。
肖阳点头:“事不宜迟,我快去快回。劳陈长老跟我家里人知会一声吧。”
陈长老急忙点头:“一定!”
肖阳要了一匹快马,就此离开了青玄山,带着陈长老给门主的信,依着地图所示,一路打马飞奔。
那马极是神骏,奔行一日犹有余力,只是吃起草料来也极是吓人,一气便吃掉了一麻袋的精料。
客栈的伙计都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问肖阳养这马得费掉多少钱。
在小镇客栈中休息了一夜,肖阳第二日一早便出发,再向前去。
将近中午时,他来到了一座峡谷前,那马正要飞奔入谷,肖阳却忽然心生警兆,急忙勒住了缰绳,停在谷外。
那峡谷中道路通畅,阳光明媚,仅不时有小鸟小兽飞来跑去,看起来安详得很。
但肖阳却感应到了与这景象截然相反的气息。
他气运双眼,以心眼望去,立时见到重重阴森之气在谷中飘荡。
那谷里哪有什么小鸟小兽?却是步步乱石,处处荒草,更有一道道毒瘴如蛇,在四下里蔓延。
他目光一闪,望向几处,转眼便看出了破绽,不由眉头深锁。
这是前行的必经之路,但却有人在这里设下了陷阱。
要怎么办?
两边都是绝壁,依地图所示,这处是一座广阔山脉,若要绕道,只怕得绕出上千里路去。
肖阳目光微寒,跳下马来,缓步走到谷口,向内看了看,缓缓说道:“以阁下的身份,又何必藏头露尾?”
一阵笑声响起,在那峡谷上方,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突然出现。
此人看上去不到五十岁,一头长发披于身后,倒颇有几分出尘之姿。
他负手立在崖上,低头看着下方少年,问道:“你是如何看出这里不妥的?”
肖阳抬头看着那人,道:“因为布局人的手法,实在粗陋了些。”
那人大笑:“我的手法粗陋?少年,你可真是大言不惭!”
他缓步向前,仿佛不知前方便是十几丈高的悬崖。
他一步踏落,整个人便向下坠来,只是越向下坠速度却反而越慢,最后如同一片羽毛一般飘然落到了地上,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立在谷口前,面对着肖阳,道:“早听说安平府出了位了不得的符士,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假。”
“阁下是宣华门的那位符师?”肖阳问。
那人点头:“本尊易知玄,于宣华门中,任首席大长老之职。”
“宣华门好大的手笔。”肖阳道,“竟然敢对青玄门出手?”
易知玄淡淡道:“青玄门又如何?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该轮到我宣华门独领一方风骚了。”
“你们便不怕青玄门的怒火?”肖阳问。
易知玄道:“青玄门之所以能在百年间快速崛起,成为可与朝廷相抗衡的第一名门,也不过是因为得了某件宝物而已。若我宣华门能将那宝物夺过来,岂不便可成第二个青玄门?青玄门失其至宝,便再不足惧,我们又何必怕它?”
肖阳心中一动。
难怪陈长老当日支支吾吾,不肯说明,原来门主阁中暗藏的,竟然是这样了不得的宝物!
能让一个门派崛起,快速成为一方霸主的,会是何种宝物?
肖阳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冷冷道:“宣华门的心未免太急了吧?这等气运类的宝物,总要经历一定时间,才可造就一派福地。青玄门会给你们时间吗?”
易知玄大感惊讶,心道:气运类宝物连神话传说中也从无提及,这少年却怎么知道!
表面不动声色,道:“自然不会,但却由不得他们。”
“你们的倚仗,是天妖山脉的妖族?”肖阳问。
易知玄点头:“你的心思果然机敏,早便看透我们的计划了?”
肖阳道:“你们怎知妖族不是虚与委蛇,反过来利用你们?若青玄门不敌妖族,到时妖兵北上,郑国岂不要亡国?”
易知玄笑了:“你真是一时聪明,又一时糊涂。青玄门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自然不会看着妖族成祸。有他们挡在那里,我们却根本不必操心这些事。到时青玄门与妖族斗得你死我活,我宣华门便腾得出时间来壮大自身,终有一日,能将青玄门掀下宝座。那时妖族也早被他们杀得七七八八,还不是我们抬抬手便能压死?那时,天下百姓都道是我们铲除了妖祸,自然也只会记得我们的好。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彻底取代青玄门!”
“这计真妙!”肖阳感叹道。
易知玄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肖阳接着说道:“但也真是无耻至极。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易知玄并不愤怒,道:“此事之中唯一的变数便是你。若早知安平府那小小地方,竟然能出你这么一位人物,门主必不会由着鱼红菱的性子乱来。”
所有一切,其实只因那一场意料之外的冲突而起。
若没有那场冲突呢?
也许肖阳便还留在安平府,林远还在当他的府台。
如此,凌天便可以不死,那件宝物,说不定此时已经在宣华门掌握之中了。
“一切皆有定数。”肖阳道,“而这些上天安排的巧合,便是天不佑你宣华门的证明。”
易知玄笑道:“我从不信什么天道、天意。”
肖阳叹了口气:“老实说,过去我也不信。我只觉得人定胜天,只要我掌握了无上之力,便可将所有一切都踏在脚下。直到现在我才发现,那却是大错特错。”
易知玄大笑:“你一个小小少年,哪来这么多感慨?为赋新词强说愁,也太过可笑了吧?”
肖阳懒得与他解释什么。
曾立于天界之上,指挥千军万马纵横厮杀,只差一步便能一统天地的人物,你一个区区小派的大长老,有什么资格听他解释?
“少年,你做错了一件事。”易知玄这时收起了笑容,道:“当你察觉谷中有异时,便应该立刻打马逃去。说不定,我便追不上你。”
肖阳一笑:“你是堂堂符师,精心设局要来杀我,会不做好万全的准备?与其仓皇而逃,不若早做准备,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生机。”
“好大口气!”易知玄眼中寒光一闪,突然一掠向前,一掌向着肖阳击来。
一道强大的气息,瞬间笼罩四方。
在那气息压迫之下,肖阳只觉全身如同负了一座大山一般沉重。
玄真阶吗?
我已然是玄凝阶中最强者,击杀玄凝九重如探囊取物,但面对玄真阶时……却还这么吃力?
前世的我,为何不曾有过这感觉呢?
他看着那不断接近的拳头,突然吐气开声大喝一声。
那一声响,如同春雷当空绽放。
他抬右手向前切下,断山符之力瞬间凝化为一道巨斧,当空狠狠劈落。
轰然一响中,巨斧与易知玄的拳撞在一起,一时间,四周气流震动,肖阳连退出十数步,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易知玄退了三步,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之色,缓缓抬起拳头。
他的拳背上正慢慢生出一道裂痕,一抹鲜红涌动,缓缓流出。
他微微皱眉,抬手在手背一拂而过,一道符力自他掌心透出,传入手背,瞬间便将那伤口愈合。
“你的武道修为……有些怪啊。”他看着肖阳,疑惑说道。
肖阳抬起双手,摇了摇头:“武道修为?我哪曾有过这种东西。”
易知玄打量肖阳,一道道精光慢慢出现在他眼中,他突然一怔,讶道:“天生不长经络?你……你竟然不是武者?”
肖阳微微一笑:“你不是符师吗?怎么却没看出我方才用的是什么?”
说话间,他抬手一挥,仙人抚顶符力如同一道疾风般飞掠向易知玄。
易知玄眉头大皱,道:“原来却是符法!”
他抬手向前一拳,一道拳风激荡而出,将那道道符力当空震散。
“这便有趣了。”肖阳道,“堂堂符师,与符士交手时使用的却是武道之力。你不怕传出去会丢人?”
易知玄冷笑:“少年人,不要太嚣张。”
他只手抬手,微微眯眼:“符师符士,只是一字之差,但差出的却何止天地?你以为掌握了几道符文,便等于通晓了符之大道?错了,错了!”
他那只抬起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符文,他将之紧紧握住,直接捏碎。
数声风啸声起,在谷前方圆百丈范围之内,先后有十道符力升腾。
那些符力化成了疾风,如刀似剑,盘旋而动,将周围的山岩大树皆绞成漫天的碎块!
易知玄冷冷一笑:“前路也好,退路也好,所有布置只是虚招,而这谷前百丈之地,才是本尊为你选好的葬身之地!”
乱风中,肖阳衣衫猎猎,发丝飞扬。
但他的目光却如高山一般,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