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莲直勾勾的踧在我爹背后,瞳孔涣散,蓬乱的头发盖着半张浮肿的面。
她的爪子又枯又瘦,黑灰色的指甲有半尺多长。
此时,那女鬼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丝惊悚的邪笑。
“爹,闪开!”
我连忙大呼,好在,我的手里,还握着那柄剁骨的钢刀。
我振臂挥舞钢刀,朝着爹的背后,朝着那厉鬼余秀莲狠狠剁了过去。
爹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吓傻了,见我举着钢刀,还以为我要剁他。
只见爹跳着脚,龇着牙。
“啊呀!
你这个孽障。”
却发现我直接滑过他,掠越过他肩膀上的镐头。
照着他的身后劈了过去。
我手持菜刀,不偏不移,准准的斜劈在余秀莲的脑瓜顶。
霎时间,余秀莲“呀……哇……!”
一声凄厉的嚎叫。
顺着她的天门,直迸出一股浓郁的黑烟。
就像烟筒排气儿一般,喷涌出来。
爹被这黑烟呛的猛咳,诧异的回过身,立时被眼前的场景震住。
娘亦吓的双唇发颤,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咕咕直喘。
那把剁骨刀死死的卡在了余秀莲的颅骨缝里,任凭我费了力气也拔不出来。
余秀莲头顶菜刀,两只爪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抓。
此刻,这厉鬼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黏溺浓白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脑瓜顶流下,糊住了她的整张脸。
她的脖颈,她暴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都猝然胀起来暗紫色的经络。
余秀莲脖子诡异的扭动着,嘴巴张的大大,现出了满嘴血红色的獠牙。
“啊呀!
鬼……啊!”
爹吓的身子如同面团儿,一个屁股墩儿,便瘫坐在了地上。
余秀莲目标在我,只见她的双脚像牛皮筋蹬在地面上,纵身飞跃,整个人向我扑过来。
我的手里失了工具,怎能敌得过她?
好在,我反应足够灵敏。
见她向我袭来,我的腿肚子儿像镶了轮捻子。
拔开腿,撒丫子就跑。
我几步奔到院门口,谁知我爹,方才进院儿时,竟顺手用铁丝将栅栏门儿栓上了。
我解了两下,手掌被铁丝勒的生疼。
突然间,从我的后背,传来彻骨的寒意。
我登时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见娘扯着喉咙大叫,声音都在发抖。
“现儿,在你身后哩!”
我猛然转身,那余秀莲正站在我背后半捺远的距离。
她的个头跟我差不多高,我的鼻子正对着她的嘴。
一股子又腥又臊的尸臭味儿,瞬间呛进我的鼻腔,直冲我的天灵盖。
余秀莲张着血盆大嘴,照着我的脖子就要开啃。
我伸出双手,卯足全身力气,照着她的两个膀子猛推。
“滚去吧你!”
我脱口而出。
余秀莲被我推的身体后仰,脚后跟儿却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眼见着她的身体后倾,后脑勺马上都要挨到地面。
突然间,她竟然凭借自己脚踝的腕力,身躯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直挺挺的又弹了回来。
好在我身板子瘦弱,薄的只剩肋巴骨,好似个纸片人。
我一个大侧步,从那女鬼和木栅栏之间挤了出来。
然后围着院子,撒丫子继续逃窜。
余秀莲哪肯轻易的放过我,这个娘们儿生前就小肚鸡肠,对自家老爷们儿都是非打即骂。
怪不得王川会活活勒死她,然后将其尸体伪装成上吊自尽。
谁能料到,这娘们竟会尸变,化作厉鬼后也不让这世上的人消停。
我围着自家院子,躲债似的猛跑,跨骨都要甩飞出去。
那娘们儿跟在我的身后,穷追不舍。
从肺腔里还传出来,狼叫似的哀嚎。
我的双腿毕竟是肉做的,跑了几圈下来,便如同灌了铅块儿般,又酸又涩,胀的要命。
我的速度明显减弱,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那女鬼伸长的枯指甲,已经戳进到我的脊梁背。
这么一直跑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我总该再做点什么。
说是迟,那是快。
我直接向后仰,平躺在地下。
双脚蹬地,顺着女鬼的裆部直接滑了过去。
余秀莲迅猛的转身,脚掌和地面之间都磨出个火星点子。
我坐在地上,急急的后退。
余秀莲龇着她尖锐的獠牙,一步一步,向我紧紧逼来。
我的双手不停在地面摸索,只可惜我家的院落,穷的连颗老鼠屎都找不到。
只余下那满满一院子的,晒得干憋糊臭的马粪蛋。
我下意识的抓起马粪蛋儿,连指甲都扣进了粪球儿里。
照着那女鬼的面部,重点攻击她的双眼。
我疯狂的甩着胳膊,把那马粪一坨一坨的,向女鬼面门掷去。
余秀莲身体僵硬的就像庙里的泥菩萨,她的关节已经不灵活,每走一步,都能听清楚她骨头缝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哼哧哼哧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我真的没有半分力气了!
倘若今天真的惨死于鬼魂之手,只怕这便是我此生的命。
我的双手扔在机械似的投着马粪。
余秀莲丝毫不惧怕,在污秽倾盆之中,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我已然放弃了抵抗。
突然,就在那个女鬼,离我只剩下半米之遥。
余秀莲突然面庞扭曲,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活生生把脑袋强硬的转了180度。
是娘,不知在何时。
娘突然跑到了院子里,捡起地上我父亲掉落的锄头,狠狠地劈进了余秀莲的后颈。
余秀莲身躯的正面对着我,脑袋却旋转到了背后。
一双骇人,只余下眼白,且流着血泪的眼睛。
直勾勾的凝视着我娘。
娘心慌极了,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鼻涕,眼泪吓的淌了一脸。
那女鬼倒着往后走,却正好是往我娘的方向行进。
娘一个裹脚女人,本来走路就不利索,如今被余秀莲紧逼,两只还没有巴掌大的脚丫子,在院子里死命的倒腾。
娘还没跑出两米远,便左脚拌住右脚,摔了一个大大的狗吃屎。
余秀莲转着肩膀,两根胳膊像水井边的摇把一样,逆时针旋转。
她那两双干枯犀利的爪子,直逼着我娘的皮肉便要刺下。
“不要伤害我娘!”
我焦急的大声呼救。
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干什么,我条件反射地从地上弹起来,拉住卡在那个女鬼脖颈上的镐头把。
长长的镐头木柄,把手上已经被父亲常年汗水磨砺的,圆润且光滑。
我拉住那木柄,像拔河一般。
死命的把余秀莲往后拖。
余秀莲的躯体揉皱的皮影人偶,她的脑袋和胳膊纷纷移位,肢体七零八落的在院子里狂舞。
“爹,赶紧过来帮忙啊!”
我咬着牙关,撕心裂肺的像爹讨救。
此时的爹,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木头人。
他不知所措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围在那个女鬼的四周,摊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
我道。
“拿条绳子,把这娘们儿拴起来。”
爹得了令,整个人却仍是浑浑噩噩。
“呃!
绳子,绳子。”
娘在地上蹬着腿儿,直起身子。
“苦水井边儿有麻绳。”
娘慌张地跑到院子东边儿的苦水井旁,我们家平日里打水的木水桶上,正有一根儿用麻子搓成,大约小孩儿手腕那般粗细的长绳索。
娘蹲在水桶旁边,神色慌张,一双手像是中风的病人,哆哆嗦嗦,拖泥带水!
我死命的拽着镐头把,想要将那女鬼钳制住。
余秀莲剧烈的晃动自己脖颈,劈在她后脖颈里的镐头,一点一点从皮肉里往外挣开。
“快点儿呀!
这娘们儿就要挣脱出来了……。”
我浑身的肌肉都在绷紧,死死的握住镐头的一端,拼命的向下用力,和那女鬼反复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