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睁眼时,一个白大褂的女大夫坐在我床边,看起来很自然随意,不像是医患关系。
察觉到我的起身,她回过头。
是沈音,吴琦的妻子。
想到之前吴琦的所作所为,我立刻羞愧难当,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她。
“对不起…”这可能是我现在唯一能说的话。
她在隔壁的空床上坐下,看了我良久才开口。
“你相信吗?
天黑送我回家,上车给我开门,走路让我走内侧,下雨给我送伞,这样有风度又浪漫的人,竟从未喜欢过我一秒。”
“啊?”
我不明所以,她是谁,吴琦吗?
“王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你的号码在他手机里的备注是一排省略号,对你,他好像有说不完的千言万语。
其实我很羡慕你,那天,戒烟多年的他突然和兄弟在阳台抽起了烟,他知道你得癌症的事,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她就像我第一次见她时一样淡淡的笑着,我看不出她是无所谓,还是悲伤。
“他说,不论能不能治好,他就是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什么怨恨和不甘,什么这十年的痛苦,在得知你生病的那一刻,都不重要了…”她越说,我心里越难受。
“我不想让你打扰他,是因为从你再次出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输了…”沈音自顾自的说了很多,也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他们只是协议婚姻,她本来是院长的女儿,父亲强行让单身的她嫁给卫健委的领导,为自己的仕途铺路。
而吴琦作为最年轻的主任医师,自然也避免不了无数人给他介绍相亲,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彼此了解,一拍即合,便协议结婚,为彼此挡掉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对不起…”我听了好一会儿,直到她停下,我才意识到自己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道歉。
“你是该道歉,要不是你突然回来,也许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了,一个那么优秀的人,想要不喜欢很难吧?”
“我从没想过,能和他再有什么故事,我早就不是十年前的王晴了。”
我习惯性的看着窗外,他应该恨我的,我怎么配呢,更何况,我们如今早已不在一个层次了。
“你不用对我愧疚,也不用这样,我们结婚四年,他不欠我的,我也从来没想过拿他当我的依靠,我自己也很优秀。”
她顿了顿,像是劝我,“他去法院帮你那天,我们领了离婚证,这几年他从没忘记过你,甚至会在生病的时候迷糊的叫你的名字。
如果你能放下芥蒂,我希望这次你能好好对待他的感情。”
她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潇洒的走出了病房。
我一时惊叹她的洒脱,欣赏她的自信,羡慕她独立的松弛感。
反观我自己,无助的躺在病床上,狼狈的生活和仿佛只能等待别人才能拯救的命运,真是无比可笑。
沈音走后,没多久吴琦就来了,他穿着白大褂,回归了自己医生的身份,而我还是有点不适应。
我乖乖做好自己病人的身份,静静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
而他在旁边,给我削了苹果又去倒水,看看输液的瓶子,又调了调输液速度。
忙碌的样子让我觉得像是回到了从前。
“吴琦,对不起…”今天大概是我这几年说对不起说的最多的一天了吧。
这句道歉,是我欠他的。
他终于在我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后,停了下来。
“我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曾经居然也祈祷过。
祈祷你不会遭到任何报应,祈祷你要顺风顺水,现在看来…还是要做个唯物主义者。”
他似乎想要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但是似乎并不成功。
我笑了笑,而他的表情我再熟悉不过,那是心疼和不忍。
我看着充满破碎感的吴琦,内心五味杂陈。
他突然走近我,伸出手紧紧将我拥在怀里,我闭上眼,伸手回应了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宣泄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
那天…两颗破碎的心,再次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