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县丞出来答话,“各位不知,昨日上午汪大人已派人下去巡查县里的仓廒,这些仓廒本就年久失修,这次大水或是冲垮,或是漏水,那仓夫都有遇难的,属实没有余粮能来赈灾,若非如此,也不会请诸位相商了。”
另外一人对汪县令道,“禀堂尊知道,这灾害之年粮食必定是缺的,这香附县往年也有风灾水灾,粮价也是高这么一阵,等来年自会回落。我看还是这些闹事之人着实需要严惩,还有那城外聚集之流民也要早早驱散,否则两下一响应,那才是最大祸害。”
堂中一片附和之声,还有人嚷嚷要让卫所派兵过来封住城门,阻挡灾民进城。
汪县令和县丞听闻低声交谈,似乎颇为动心。
马上一人就大声否决,“这城里本就缺粮,那卫所兵进城来,岂不是跟城里百姓抢口粮,而且若要让卫所进城,又是一笔开销,他们是不见现银断不会派兵过来的!”
“对,而且卫所那几个厢兵又有何用,守着城门平白添堵!”
林讲叙下首坐的一个灰衣中年文人,此时听到这话,偏身对林讲叙微微躬身道:“如若林兄认为需要,在下愿出白银八百两,让卫所派人护卫林兄家小。”
堂中一阵低声议论,上官槟惊讶于此人口气平淡,这八百两竟随口而出,显然家底深厚,在座的有好些人则神态不渝,这灰衣中年人明显只想讨好林讲叙,竟然出钱让卫所来保护林家而不是县城。
上官槟家在县城根底不深,以往很少与大户乡绅打交道,很多人只是听闻过名字,但当面就不认识了,今天他到得也比较晚,没来得及与所有人相识,多数人都很面生,这个灰衣中年文人他也不认识。
他今天过来既是希望能参与商议县里灾后事宜,也想知道昨天那个行凶的家奴到底县衙有没有去捉拿,哪知现在这些大户绝口不提捐钱救助的,这林家人也不对家奴行凶之事表态。
那灰衣人明明有钱,不提施粥修路,反而要拿这钱去遣兵丁驱散百姓、保护林府,想来这些乡绅或是参与到粮铺经营,或是不敢惹粮商背后的大户。
官槟不由心里暗暗生气,从洪水之后,自己家里又是捐药,又是消毒,那衙门竟然连预备仓都保不住,这预备仓本就是平时存粮遇到灾荒再放粮救灾用的,如今要用了却没有粮食,那还叫什么预备仓。
上官槟在县令看向自己的时候,也就立刻开口:“这城中发生命案,本因逮拿凶嫌,那城外灾民都是遭灾的本地农人,并非外来流民,如何能够一驱了事。”
不等众人反应,他又接下去说,“在下虽只有些许田产,但好在略有收获,近日也收上些租子,家父多次谆谆教诲,需得回报乡梓,今日幸得汪大人邀约,”然后对汪县令拱拱手,“来时家中已经商定,本年的租子一律捐助出来,作为修路之用,尤其是从姜家岙到县城这段。”
“不过——”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将身体转到同时可以面对县令和林讲叙的位置,眼睛在两人之间梭巡。
“在下昨日上午亲眼目睹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打死小贩,听闻乃是林大人的家奴,不知此事可有定论?若是这民情不稳,在下也担心粮食被抢,甚至这县城也不知是否还能住,那捐助之事也就难以为继了!”